游九峰山记

成都北行六十余里，有州，曰彭州，再百六里有山，九峰相簇而连亘两百里者，九峰山也。何谓九峰？火焰，白虎，背光，元武，仙人，朱雀，长年，天牙，盘龙是也，先人以四灵星斗名之，盖其通天地之灵也。心诚者，得天地之佑，扶摇而上，直达须弥，洗礼于心，除垢于体，有脱胎换骨之意。凡秽思瘴尘者，风雨雷电，随出左右，仓皇而逃，往殁身于山。此所以神佛不喜行色外，而臧否皆出于心也。

己亥己巳，余携数友从天府之牧星遨游其间。牧星者，川蜀户外党林之冠也。黎明辄始，至于天脚，已巳时矣。盘桓而上，山人以水泥为道，道坦而人稀，其间或有鸟鸣簌簌，山泉淋漓之声。道旁有山门，不知建于何年月，卯榫为檐，版筑为墙，正中有笑口弥勒，四大天王狰狞于壁，栩栩如生，佛家之境也。佛家善刀剑并弥勒于门庭，以迎诚心之人也。于立于庭下，慨光阴亦如飞梭，亦如百代，盖人生也。心生流言有云：“大肚能容，容天下难容之事；笑口常开，笑天下可笑之人。”

众人蜿蜒而上，俄而，至一索桥，长约百二三，铁索横贯两端，桥下无水，盖两山之便道也。上桥而过，阶梯而上，林高而树直，道宽而石整，旁有护栏，以水泥为假木。众人稍有疲色，阶尽而庙现，此祖师殿也，殿中所奉，慈航道人与药王也。慈航道人者，元始天尊之弟子也。药王者，唐出京兆华原孙思邈也。殿旁有屋，有花甲长居于此，山中未有电路，砍木为薪，收音为娱，生活也。

祖师之阴为登山之径，后路不及前路，乃古道也。阶陈而藓厚，道窄而草长。偶有古道毁于天灾，碎石顺势而下，余等皆从石间寻隙而过，道旁污秽遍野，虽可指明上山之径，然于山灵万物，百害而无一利也。且夫遗污事小，亵渎神明为大，故有不敬者，未能得九峰神韵也，偶有得者，后必有报，不报，盖时机不达也。

初，余从一石坡卸包以憩，肱骨且落，回身视下，鸟鸣清脆，清泉和唱，补给为清醴，心旷而神怡。前众皆去，后者尚遥，惟有万物自然之声，伴于左右，飘然于身，宛若升仙也。正虑长冥于此，与万物自为一体，待山上之人以下，随同众去。少顷，哗哗然有罗唣之音，后来者也。既有人众同行，不便于此，随其而上，少有将息。将至观音岩，午时已过。忽有大石拦于路畔，石似落于山顶，经停于此。石下可宿数人，天然之穴也。众人皆疲，无寻顶之意，余亦常存顺应自然之心，敬遵道法之理。行摄于此，待天色有变，恐雨后难行，遂寻径折返也。既中途折返，亦不忙及始，或观雨雾，或施言笑，时辰过一，方至起始。

虽未至巅峰，然九峰之奇险瑰丽皆享也，行亦尽吾兴也。且夫登山之乐，千人有千人之趣，众山有众山之乐，未尝以为至顶方舒也，余今日于九峰，净以吾心，健以吾身，乐以吾朋，盖余之乐也。众人之乐乐，余之乐乐，此行之乐也。

酉戌之间，众人伛偻而回，同游者，廖等三人，牧星等五十人，时己亥己巳癸亥。